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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 “老子居”住黄永玉(左建春、刘二刚、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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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7 10: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左建春/文
刘二刚/文
怀一/文
   
来源·二月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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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画是有自己的标准的,就是画得要好,比如我买了几幅赵孟的画,明知是别人仿的,可我觉得画得好,我就买……
当下的艺术界就是喇嘛屎都香,一些莫名其妙的喇嘛屎把真正的艺术给毁了……


南京刘二刚先生和北京黄永厚先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丁亥春,黄永厚先生得知刘二刚先生在北京买房,也学白石度余生,便邀二刚来家中一叙,刘二刚先生让画家怀一和我一起去看永厚先生,我们当然很乐意去拜望这位已八十高龄的画坛老前辈,遂与二刚先生欣然前往。

黄永厚先生的家在北京通州云景里小区一幢六层高的板楼里,先生住三层,可能由于年长,人缘又好,所以小区的保安一听说我们有事找永厚先生,便很高兴地让我们进入,并热情地告诉住哪一单元,哪一个门牌。我们刚到楼前,永厚先生早已从阳台上探出头来,朝下向我们喊:“这边,这边,你们正赶得巧,我大哥永玉刚打来电话让过去,我说过一会刘二刚来,他说让一起过去,一起过去”。早听说黄永玉先生住在通州的万荷堂,让许多人艳羡,可一直没有机缘去访,俗语说:“选日不如撞日”,我们开心今天有如此好机会能去拜访万荷堂主,住在通州当地的书画家程风子也赶过来,我们便同永厚先生一起驱车往万荷堂。

万荷堂在通州郊区的大路边,是一所仿古式的庭院,叩开大门,迎接你的不只有主人的殷情,还有许多世界各国的名犬,可以看得出这家主人很喜欢狗。据说万荷堂有全世界各地的名犬六十多只,狗在庭院里可以随意走动,四处乱转,悠闲的样子与周围的环境显得特别和谐。大门正对的是黄永玉先生的万荷堂画室,房子看上去有些古旧,飞檐斗拱,青砖罩面,两边廊柱上有先生题写的木刻对联牌匾,对联有些古旧了,在蓝天的映衬下给人以仿佛置身于庙宇的想象。我下意识地看了下表,此时恰是中午两点半。永厚先生便领我们直接进入黄永玉先生的画室。

万荷堂画室很宽敞,这是目前我见到的最大的画室,画室内正面有三根直径一米多的木柱子,只起一种装饰作用,上面刻着黄永玉先生写的一些话,据说这三根如此粗的柱子是从老家凤凰运来的。永玉先生的画案也很特别,是长约十多米,宽约三、四米,厚约半米的一块整木头制成的,不是普通的木材,可能是某种硬木,光这木头就用了四部车才能拉得来,看看这木头的年轮已不只千年了。永玉先生此时正在画油画,看我们进来了,就边画边说,“坐,坐”,“老二给我这批画名起得好,他说是‘与安格尔对话’。我们见这张画是以安格尔的《浴女》为素材,永玉先生把安格尔的画变形、夸张、调侃,别出意趣。老人指着旁边的一幅画说:“这是我二十年前画的,二十年过去了,油还没有干,还经常有油渗出来,凡·高有一张画到现在还没干,他当时没有钱买好颜料用,自己调;我是诚心想买好的,可他们不给我好颜料,你们来正巧是我最后一笔”。永玉先生风趣幽默的谈吐使气氛一下变得很轻松,我随即问:

“您中午休息不休息?”

“这就是休息了,画画就是休息”。

“走,进屋喝茶去”,说着永玉先生便领我们去他的“老子居”。

穿过曲折的回廊,便来到老人接客谈话的“老子居”,这是一所外观中式但内部都是西洋式装潢的房子,有两层,进入室内。放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禅床,禅床后面是个雕花的屏风,屏风后又是一间屋,是老人的卧室。这时你会发现这里的所有摆件,中国古代的,外国现代的,都是主人精心用意的收藏,给人以目不暇接的感受。卧室中间放着一尊千手观音木雕造像,永玉先生很兴奋地讲:“这是清朝的千手观音像,贴金的,保护得这么完整,“文革”时埋了起来,才得以留存下来,太难得了”,我发现墙上有一幅木刻印刷的齐白石像,并且旁边有白石老人的题字,问道:

“这是什么时间刻的”

“这是原作,都过了五十多年了,当时刻了拿给齐先生看,齐先生说好,并且上面题了字,但是他把老齐写成老石了,涂掉,又改了,我觉得错了也好,不改都好,我刻印了几十张,用的是很规矩的板,现在都可以再印的”。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人老了有时睡不着,睡不着就看《毛选》,一看就睡着了”,见到永玉先生谈话兴致很浓,我便和老人聊了起来。

“最近,您画油画多吗?”

“那天到了美术馆对面卖画框的地方,和他们开玩笑说我要做画框,他们问要多大的,我就信口开河:做1.5米方的,来十个。这么一讲,一批颜料运来了,回来就画人体,画了好久,人家不信是我画的,说:‘这老家伙还能画’。他们这么一讲,我就再画,画了二十多幅,”说到这里永玉先生自己也哈哈大笑。

“最近中央电视台有介绍您的专题节目,您看没看?”永玉先生一听更起劲了,

“前几天有个《时尚》杂志打电话说要采访我,问你的家有地方吗?如果没有我就叫部车把你接到我们这个地方来采访。你有车吗?我说有一点。你有衣服吗?我说什么意思啊?没有的话,你告诉我们衣服的尺码,我给你带几件过去。你三十几呀?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被先生的谈话逗得捧腹大笑。

“还有一个更好玩的,比你们早几天有个电视台来采访我,问我,你回来是主动回来的,还是被押回来的?当时我从香港回来二十九岁。”说到这里,永玉先生自己也不禁开怀。

“您年轻的时候喜欢收藏一些东西吗?”

“没有收藏,就是有时喜欢玩,古代的东西我也不太懂,古画真假也不懂,是个外行,人家说真的我就买一些,人家说假的,我就退了。我买画是有自己的标准的,就是画得要好,比如我买了几幅赵孟的画,明知是别人仿的,可我认为画得好,我就买。”

“那您也藏了一些老画吧!”

“藏的老画也不多,有一些,我个人觉得都画的不错,博物馆还常借去研究研究。有时运气好也能碰上好东西,当时我在香港,香港人一车一车的从中国买一些古旧字画,堆在香港的画廊里,有一次我在画廊见到一捆字画,打开一看,我就高兴地大笑,是朱熹的榜书,那字也好,纸也好,完整的十二屏,一个字都不少,我说我全要了,多少钱?他们说你要就拿一张画来换,我当时兴奋地难于言表,随口说给你们两张画。真的,据我所知,朱熹的小字都很少,更何况榜书。故宫博物院现在都没有,我把它雕刻在木板上,挂在我家乡的一个庙门前,共十二屏,这真是运气啊!”

看来,书画收藏的确是需要一种缘分的。

“您对当前国画怎么看?”

“当下国画界,我认为年轻人画得很好,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国家这么大,年轻人这么多,每个人都要吃饭,都要活,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教条主义,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国画要发展这是必须的;其三,我希望画家自身不要浪费时间,要规矩点,什么喝啤酒,上网吧,吵架骂人等等,太浪费时间。画画的事,你努力一辈子时间都不够,哪还有时间去闹,现在社会这么好,正是年青人努力的好时侯,我们年轻时要骂国民党,要刻木刻,那是当时的社会现状决定的,我后来到了美院也没骂人呀!在美院我是个异类,说我作风不好,让学生听音乐,看外国画册,但他们更舍不得我走,当时所有的留学生都我一个人教,我对学生也很认真,上木刻课要给学生放点音乐,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觉得美院能容纳下我,真的不简单啊!”

这时先生脸上露出欣慰之情,用打火机习惯地点了点手里的烟斗。

“最近见到报纸上说,徐悲鸿的画在香港拍了7000多万,我记起当年我在香港时,沈从文写信给我说,你回来很好,就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在历史博物馆不好,在美术工作室也不好,在美术学院比较好,但那个院长是永远画不好画的徐悲鸿。我们当下的艺术界就是喇嘛屎都香,一些莫名其妙的喇嘛屎把真正的艺术给毁了。”

是的,当下的艺术界、收藏界,已变成了一种名声和地位炒作的角逐,人们对真正的艺术熟视无睹,艺术正在离我们而去,先生的话意味深长!

说到沈从文,我把第四期《藏画导报》拿给永玉先生看,上面刊出了一篇沈从文“谈书法”的文章,先生看后说:“报纸办得好,办得精啊!”

“沈先生平常和您交流书画的时候多不多?”我又问。

“沈先生写字很有意思,他写到得意的时候画个箭头指到旁边,写道:‘此二字甚好’。我不会写字,他喜欢的那些东西,比如瓷器,服饰等,我也没兴趣,所以在一起时只谈一些平常家里发生的事,或是我们各自碰到的委屈当笑话讲讲。我记得他当时住的房子很简陋,房子还有个洞,有棵枣树支撑在那里,每年都结枣子,当时黑蛮才两岁多,我经常带他去,一进门,有一个仿古的柜子,他打开,里边有个盒子装有蜜饯,拿给黑蛮吃,黑蛮吃完就去大便,然后回家。”讲到这里老人又发出爽朗的笑声,四、五十年前的印象历历在目。这时永玉先生的夫人梅溪、黑妮、黑蛮还有作家李辉从外边出游回来,先生随即招呼大家一块吃晚饭,看得出永玉先生更喜欢和年青人在一起。

饭罢,送黄永厚先生回家,我们也想让永厚先生谈谈对目前国画界的看法,他看我们兴趣很浓,便邀往家中小坐。

“吴冠中推倒国画之墙的议论,您有耳闻吗?”

“吴冠中的素描人物不是他擅长的,据我所知,他在中央美院很受排挤,在当时那种情况,你不为工农兵画像,你就吃不上这碗饭。他是从法国回来的‘海归’啊,多不容易,他也有他的苦衷。所以有时发一些牢骚。我自己对国画的喜爱是因为国画里可以讲许多话,国画里可以写许多字。但我也怕人家讲笔墨,因为我当时根本就不懂笔墨是怎么回事啊!那时一个安徽画山水的画家叫张建忠,人家都讲他笔墨好,正巧我当时借调到安徽画院,就不耻下问关于运笔的一些问题。我问他怎么画,他说就是拖着画,还要我多试一下逆笔,以前我下笔都是顺笔,很滑溜,很快,他这么一说,你画画时不想慢也得慢了,这对我很有启悟。那么‘什么叫墨分五色呢?’就是你一根线画下来要多少水,多少墨你要算好了,心里有数,当年我看李苦禅画画,画完了毛笔是干净的,笔洗里边的水也是干净的,所以画画不能每一笔都要在水里涮。”

“您对当下的展览关注多不多?”

“周韶华的那个“汉唐雄风展”,搞得像剪纸一样,人家那么多电视连续剧都没讲清楚汉代怎么样,你光一个展览就想要讲清楚,那容易吗?画面既没有笔墨也没有构图,真是‘恐怖’,居然有许多有身份的评论家来‘品尝’,据说一篇评论要几万块钱呢!为了点钱就把身份都丢掉了,如果什么都不为,还愿意写,那样的评论家我才佩服呢!”永厚先生说到这里有些激动。

“桃源题材的画我也画了不少,大部分人画的都是陶潜的原意,我还是比较喜欢齐白石的那个画法,‘平生未到桃源地,意想清溪流水长’,没去过桃源,想象它有清溪流水吧!下面才是真功夫来了,他把陶潜的那个意思转换一下,他有他的深意在里边(从当时的情况看或许是对大跃进的一种嘲笑)。画家应贴近生活,贴近内心,不要讲太多的政治观点,就是这个意思。”老人这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到情深处手舞足蹈起来了。

“别人犁过的地你就不要再犁了,不然就没新意了。再有,你画的东西你自己要喜欢。我画画的时候,我把题的字都考虑了进去,最让我奇怪的是有人讲‘黄永厚他是有感而画’,怎么会没有感觉就去画画呢?难道是画家没什么事,先画了再说?我要是没有感觉一定不会动笔的。”

“您对现在学画的年轻人有什么希望?”

“还是要纯粹一些,要在线条结构上多下功夫,要啃死它,现在让我们看笑话的比较多,可能是由于一些权利的倾轧,但画画肯定是想着艺术,才会进步,大家都一样,为什么你没人家画得好,你首先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好画,怎么能画好啊!”

讲到这里,我看见墙上的表针已指在晚上十一点多,为了不打扰永厚先生休息,我们起身告辞。

在回来的路上,刘二刚先生和我们讲,今天听两位老人在谈话时都讲到做人作画首先要规矩,而黄永玉先生的从艺道路,以我们看来又是那么的不规矩,想想,老人讲的规矩另有深意吧。

每一个从艺的人只有把他的全部生命都投入到对艺术的感悟中,他的生命里才能绽放出璀璨的艺术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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