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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刊] 袈裟和泪一诗僧(夏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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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9 17: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夏和顺



  情僧诗僧苏曼殊



  今年5月2日,是苏曼殊逝世90周年纪念日。日前,记者前往珠海市前山镇沥溪村,拜谒了苏曼殊故居。苏曼殊故居坐落在沥溪村苏家巷,这所房屋原是其祖父苏瑞文所建,为青砖土木结构小平房,面积仅40多平方米。苏曼殊6岁至13时,返故里接受启蒙教育。1984年,苏曼殊故居曾作为侨房维修过。1986年被列为珠海市文物保护单位。

  为纪念这位文学奇才,有关单位专门在其故居举办了苏曼殊生平事迹展览。苏曼殊(1884—1918),本名苏戬,字子谷,乳名三郎。《沥溪苏氏族谱》是研究苏曼殊的重要史料,该族谱始修于清同治年间,后经苏杰生、苏维录两代续修。其中关于苏曼殊的记载为:“十八世祖苏曼殊,名戬,号子谷,字曼殊。原仁章(苏杰生字)三子也。入道。生于光绪甲申年八月初十日午时,终于民国戊午七年三月二十二日。在上海广慈医院病故后,由汪兆铭等寄广肇山庄,后由柳亚子等迁葬杭州西湖。”

  沥溪村在苏曼殊的年代属广东省广州府香山县,该村距澳门仅三四公里路程,受澳门开埠影响,村民多有经商。苏曼殊的祖父苏瑞文早期从事进出口生意,开启了家族事业。他的父亲苏杰生继承父业,1862年17岁时赴日本横滨经商,初营苏杭布匹,后转营茶叶。1882年前后,苏杰生的生意有很大进展,家底颇为殷实,他又担任了外商茶行买办。那个时代商人有所成就后都想捐个官衔,苏瑞文如此,苏杰生也捐过“县丞”、“朝议大夫”之类的职衔,以期光宗耀祖。

  

  童年身世成“难言之恸”

  

  苏曼殊是在父亲事业最辉煌时期出生的,1884年9月28日,他出生于日本横滨云绪町一丁目五二番地。他的生母河合若是日本人。苏杰生曾娶河合若的姐姐河合仙为妾,但又与河合若私通,从而生下乳名三郎的苏曼殊。苏杰生害怕私通之事败露损坏自己名誉,于是谎称曼殊为河合仙所生。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不仅瞒过此时已在日本为苏杰生之妾的大陈氏,就连曼殊本人直到成年都认定自己是河合仙所生,以致后人对苏曼殊的身世众说纷纭。曼殊的生母为河合若,是经柳亚子、柳无忌父子考订证实的。

  5岁之前,苏曼殊是在日本跟养母河合仙生活的。6岁那年,父亲将他带回香山县沥溪村老家,与嫡母黄氏、大陈氏共同生活。

  故乡与祖居本该是一个人终生流连与向往之地,但是苏曼殊却对这条苏家巷,对我们眼前的这栋老屋却充满了憎恨与厌恶。因为他的整个童年是在凌辱中度过的。现在拜谒曼殊故居,回想曼殊曲折多变的人生,记者也不得不感叹世道的炎凉。

  苏曼殊童年身体羸弱,家人的歧视和折磨使他过早饱尝人间的辛酸。家族许多人因他是“异族”而“群摈斥之”。一父数母,但曼殊的母亲却远在日本,因之无依无侍,常遭人冷眼。尤其是大陈氏,凶泼刻毒,虐待曼殊如家常便饭。曼殊一次身患重疾,大陈氏不仅不给调养治疗,反将其弃置柴房“以待毙”。

  苏曼殊7岁开始在家乡接受启蒙教育,塾师为同村的苏若泉,同窗尚有长兄煦亭、三堂兄维翰、长妹惠龄等人。此时的苏曼殊性格孤僻,极少与人言语,但一旦与人发生争执则滔滔不绝,一直驳到对方无可置喙。

  由于生意失败,父亲苏杰生于曼殊9岁那年撤离横滨回到故乡。1895年,苏杰生欲重整旗鼓,赴上海经商。13岁那年苏曼殊赴上海与父亲一起生活,他也从此与故乡永诀。

  1903年9月,苏曼殊从日本返国前,曾写过一份伪遗书寄表兄林紫垣,表明其与家庭断交的决心,同时表示自己的反清志向。1904年3月,苏杰生沉疴缠身,奄奄待毙,他托同乡往香港寻苏曼殊,规劝其回乡,希望临终前与儿子见上一面。但苏曼殊借口囊中无钱拒绝回乡。3月15日,苏杰生去世,曼殊拒绝奔丧,而是择道直奔上海。1918年5月2日,苏曼殊在上海病逝,年仅35岁,友人柳亚子等将其迁葬杭州西子湘畔,其墓恰与六朝名妓苏小小墓为邻。所以有诗赞曰:“残阳影里吊诗魂,塔表摩挲有阙文,谁遣名僧伴名妓,西泠桥畔两苏坟。”

  

  革命学生

  

  苏曼殊的青少年时代,一半在满清,一半在民国。那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改朝换代的动荡时期。

  1898年,年仅15岁的苏曼殊不堪忍受族人歧视,随表兄奔赴日本横滨。当时横滨的华侨教育事业颇为发达,维新运动领袖康有为的弟子徐勤、汤觉顿等在此创办了大同学校,曼殊即入此校就读。他当时就已显露出绘画与文学天才,有时作画赠友,笔法挺秀,见者莫不称奇;学校缺美术教员,便由他兼教美术课,梁启超及各教员所编教科书,插图也大多出自他手。

  1900年,八国联军的铁蹄踏入中国,辛丑条约,庚子赔款,使早已疲惫不堪的中华民族更加苦不堪言,大同学校远在东洋,却高度关注着国内局势,师生每日下课,必呼16字口号始散:“国耻未雪,民生多艰,每饭不忘,勖哉小子!”在这种环境熏染下,苏曼殊的爱国忧民之情亦愈益浓厚。

  1902年,苏曼殊进入早稻田大学中国留学生部。中国留日学生关心国家危亡,创办刊物,编译出版书籍,意气风发,激扬文字,以唤起民众、报国雪耻为己任。早稻田大学更是反清革命志士云集之地,苏曼殊在这里结识了冯自由,听过陈独秀的演讲。经冯自由介绍,他加入了陈独秀、蒋百里等酝酿成立的爱国组织青年会,后退出早稻田大学,转入成城学校学习陆军,立志做一个杀敌的军人。

  1903年,苏曼殊报名参加“拒俄义勇队”,被编入学生军甲区队第四分队。这年9月,苏曼殊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临行前,他作诗赠别恩师汤觉顿:“蹈海鲁连不帝秦,茫茫烟水着浮身。国民孤愤英雄泪,洒上鲛绡赠故人。海天龙战血玄黄,披发长歌览大荒。易水萧萧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出家

  

  苏曼殊从日本回国后,应留日苏州籍学生吴秩书、吴绾章兄弟之邀,前往苏州吴中公学讲学。他在这里结识了包天笑等人。曼殊对吴侬软语一窍不通,只能与同仁们作笔谈,闲暇时则整日沉默寡言,偶尔涂抹几笔画,作数首小诗。在此期间,他曾为包天笑作《儿童扑满图》,并与友人到苏州郊外猴子山“招国魂”。

  《苏报》被封不久,章士钊、陈独秀等人又在上海办起《国民日日报》,苏曼殊遂赴上海参与该报工作。这一年他的重要著作《惨社会》、《女杰郭耳缦》、《呜呼广东人》都发表在《国民日日报》上。此时他的国学功底尚浅,便藉此机会向章、陈等学习古典诗词。

  1903年12月1日,《国民日日报》停刊,苏曼殊与章士钊、陈独秀、何梅士租屋同住。曼殊天天呼着要离开上海,同人们却不许他走。一天,陈独秀外出,曼殊约何梅士看戏,到了戏院又称没带钱要回去取,便借机取了铺盖卷、留下告别信离开上海。

  苏曼殊经长沙南下香港,凭着冯自由的介绍信,找到陈少白并寓住《中国日报》报馆。其父苏杰生在家乡为其选聘了妻子,并亲自到港寻其回乡成亲,但曼殊竟避而不见。不久,苏曼殊出家为僧。

  陆丹林在《记曼殊出家及欲枪击康有为事》一文中写道:“曼殊以冯自由之介,抵港即居于此,性情孤介,足不出户,食宿之余,鲜与人语。”“忽告陈先生,谓决意出家为僧,欲往省城受戒。陈察其素性坚僻,无可挽留,乃送数十金,以资其行。去数月,复回,则居然僧衣僧履,罩以薄棉蓝布长坎肩。询其情况,自言:出门后,茫无所知,既而囊金欲尽,相识者荐往惠州某庙落发。庙为破庙,主持其一老僧,即其师也。”

  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因为他难以忍受佛门清规戒律的束缚,没几天,乘师傅外出,偷了已故师兄的度牒及师傅钱财,逃之夭夭。再回香港,苏子谷已成名副其实的苏曼殊了——据说曼殊是师傅给他取的法号。

  

  “糖僧”

  

  苏曼殊在长沙任教职时攒下不少钱,腰缠甚富,任意挥霍。他到上海后,常常出入“江南春”、“海国春”、“一家春”等名餐馆、妓院,叫局吃花酒。秦毓鎏《曼殊之少年时代》中称,他此次在上海“每宴必致多客,一人所识无多,必托友人辗转相邀。问其故,则曰:‘客少,不欢也。’客至则开宴,宴毕即散,不通姓名,亦不言谢,人皆讶之。”

  苏曼殊曾一时冲动,要重译小仲马名著《茶花女》,以至于被戏称为“天生情种”诠注“薄命女郎”,后被陈独秀婉拒才作罢。他特别爱吃茶花女所钟爱一种糖,叫西洋摩尔登糖,因为吃糖无度超出常人想像,故被时人戏称为“糖僧”。

  苏曼殊是杭州西湖白云庵的常客。白云庵有月下老人祠,祠门有联曰:“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是生前注定事莫错姻缘。”白云庵意周和尚曾记曼殊小住于此的情形:“苏曼殊真是个怪人,来去无踪,他来是突然来,去是悄然去。你们吃饭的时候,他坐下来,吃完了顾自走开。他的手头似乎常常很窘,老是向庵里借钱,把钱汇到上海一个妓院中去。过不了多天,便有人从上海带来许多外国糖果和纸烟,于是他就不想吃饭了。独个儿躲在楼上吃糖、抽烟。”

  苏曼殊囊中羞涩时,可以坐拥棉被,喝水度日。但没有糖的生活却极其难熬。据说,一日窘极,他曾出怪招,取锤敲落镶金的门牙,血肉模糊地就拿去换糖。

  袈裟与爱情

  苏曼殊一生中曾与数位女性有过情感纠葛。

  他在日本求学时,曾结识其庶母河合仙的姨侄女静子,两人初蒙爱意,书信往来。后因家庭干扰,静子竟为曼殊蹈海殉情,这是苏曼殊人生中另一次重大挫折。

  苏曼殊13岁时曾在上海从西班牙人罗弼·庄湘博士学习英文。这原本是苏杰生的意图,希望曼殊学成英文后能继承家业做洋生意。庄湘有一女(雪鸿)与苏曼殊年龄相仿,两小无猜,雪鸿曾属意曼殊,庄湘也欲以女儿许配曼殊。但这桩涉外婚姻终于未果。1909年,苏曼殊在往南洋的船上,再次巧遇准备回西班牙定居的罗弼父女。苏曼殊在给友人的信中坦露自己爱慕雪鸿的心迹:“南渡舟中遇西班牙才女罗弼氏,即赠我西诗数册。每于榔风椰雨之际,挑灯披卷,且思罗子,不能忘弭也”。

  矛盾的性格决定苏曼殊与女性不可能有更深的因缘。据说为了逃避爱情,他发愿要去佛的故乡印度一饮恒河之水。可是途经锡兰,因为对华裔女子佩珊情不自禁,自感六根不净,愧对佛祖,结果半途而废悄然回国。

  苏曼殊频上青楼,出入妓家,好作琼花之宴。在上海时曾昵一妓,寝食妓家,视如己室,却不动欲,妓以为异,问其故,曼殊正容曰:精神之爱也。柳亚子曾代为解释:“释衲以来,绝口婚宦事,晚居上海。好逐狭邪游。姹女盈前,弗一破其禅定也”。

  

  苏曼殊的朋友

  

  苏曼殊独特的身份和性格使他成为众人仰慕的名士,他一生交友无数,其中大部分后来都成为民国政界、学界、文艺界名人。1907年前后,苏曼殊在日本与鲁迅有过一段交往。鲁迅生前曾多次提到苏曼殊,他在给增田涉的信中说:“曼殊和尚的日语非常好,我以为简直像日本人一样。”他还对另一日本友人说,苏曼殊是“一个古怪的人,有了钱就喝酒用光,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地过活。与其说他是虚无主义者,倒应说是颓废派。”

  1916年1月,苏曼殊与戴季陶往访孙中山,此后他又单独两次拜访孙,并一度为其草拟文件,充任临时秘书工作。据说,一次曼殊无力支付旅居费用,孙还派人送去500元。后来有人问孙对曼殊与太虚法师如何评价,他说:“太虚近伪,曼殊率真。内典工夫,固然曼殊为优;即出世与入世之法,太虚亦逊曼殊多多也。”

  苏曼殊与蒋介石也有交往,据说是因其学生陈果夫引见而结识。当时蒋正在上海证券交易所炒作股票,寓住新民里十一号,苏曼殊贫病交加,蒋介石曾将其接回自己寓所调养,由其夫人陈洁如悉心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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