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 笔

汉宫秋

人生就像在纸上画出突兀的轨迹，偶尔一次顿笔，渲染开的墨色便成了最美丽的点缀。——题记
时光毫不留情地从身上跃过，背着包袱的我穷追不舍，却抓不住哪怕一纶动荡的雾霭。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人生的传记在仓促的脚步下凌乱地织成一行行溢美之词，而我，却心力交瘁。停下！我的身体开始发出嘶哑的吼叫。鞋中的沙砾配合着叫嚣，欢腾。于是我走出了物质的大路，漫步走入幽静的小道，一伸手，抓住了几声欢快的鸟叫。
路程有了注脚，生活有了点缀，字典中又多了四个字——鸟语花香。于是我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过去，在行色匆匆中一笔带过，沿途的美景在一片模糊的威慑下，竟触目惊心地灰掉了。
我错过了，错过了五彩斑斓的贝壳，错过了温婉如水的月桥花苑，舞榭歌台，错过了月光下百转柔肠的依偎，错过了水天绸缪的折柳思人，错过了骑车追寻夕阳的浪漫，错过了温厚斑驳的青石板，错过了绿柳如烟的小桥流水。
如果，如果能回头，我一定会重新踏访，一定会亲自引一捧西湖的水，灌一株梅妻鹤子的三径黄菊；亲自画下彩云追月，长歌孤星坠南；如果我愿意，我还可以倚在花前月下，乘着锦瑟年华的淡淡醉意，抓一把柳絮，轻勾微醺的中指写下一首小楷辞令，也许后来，人们可以从我身上压榨出半点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江南的续曲篇章。
回头观望，单调的笔直事与愿违地横在掌心。富若石崇，贵若杨素，绿珠红拂总成梦。再多的朱颜皓齿，白璧黄金，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那道笔直就像一根刺，因缺少点缀而生冷，尖锐，无情地突兀在我那在世俗包裹下格外脆弱的心上，我明白，世俗的物质是不能给以真正的快乐的。
我放慢了脚步，偶尔停下，不错过沿途任何一个美景。我知道，我自己再也不会从浮在晚风中的笛声里木然走过，再也不会错过没有忧郁侵蚀的清泉的甘冽，也不会再吝惜赶路的时间，而不去换取一片乘在琥珀里的月光……
巨大的卷幅已不再单调，山花红欲燃，采莲女子在丁香一般阙词流水中激起纤婉的低唱。玉手划过的那一朵朵墨色，不正是那一次次顿笔渲染的黄梅的香甜吗？
清丽温婉如月光轻撒的歌声久久浮坼在画卷上，是梅，是莲，这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认为那更像是一段水墨江南里的青丝，绕指成柔。偶尔的顿笔，像是时光灵巧地打了个皱褶，在那隽永的一页镌上永恒的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