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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相逢(王存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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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 17: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美丽的相逢

■ 王存诚

《传记文学》2005年第12期  浏览也就是见过一两次面吧?
  聂绀弩、尹瘦石、高旅之间更有一项重要的联系,很奇妙,因为那是一艘早已沉没的航船——萧红。
  聂绀弩在鲁迅设的洗尘宴上与萧军、萧红夫妇相识,在抗战时期曾有一个多月与萧红同在西北奔波,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全部交往了。但其余韵却很悠长,这在聂翁的诗文中也都有记载。他在1946年写的怀念文章《在西安》,就引了清人史震林《西青散记》中的两句诗作为题记,即:何人绘得萧红影,望断青天一缕霞。不过与原诗稍有差异,可能是聂公误记吧。原诗句是:
  何人会写萧红影,
  坐断青天一缕霞。
  聂绀弩虽是借句寄托,而向往之情仍溢于言表。于是有1951年离港时的到萧红墓告别,这记录在绀弩本人留下的极为美丽的诗篇中:
  浣溪沙·扫萧红墓
  (在香港浅水湾)
  浅水湾头浪未平,秃柯树上鸟嘤鸣。海涯时有缕云生。 欲织繁花为锦绣,已伤冻雨过清明。琴台曲老不堪听。
  还有下面高旅的这首赠别诗为证:
  送绀弩去北京
  春雨初停月未盈,
  又将卮酒送归程。
  贵游每觉豪情短,
  贱别何辞故意长。
  薄浪漫滩任微啸,
  流星横净惯独行。
  清明奠罢萧红墓,
  征骑匆匆向凤城。
  1961年聂绀弩和高旅刚开始通信不久,寄赠高旅的一首诗里也重提此事:
  柬慎之谢寄罐头
  终朝驴背祭诗神,
  万里猪肝累使君。
  塞北音书杳鸿雁,
  江东父老隔泥云。
  燕山细雨含羞草,
  南海微风织锦纹。
  问浅水湾无恙否,
  几时同上小红坟。
  那时他还不知道小红坟已不在浅水湾了。
  高旅在萧红生前可能和她并没有什么交往,但1956年萧红墓从香港浅水湾迁往广州的仪式他却是参加了,而且记载在下面这首诗里:
  进萧红骨灰移葬广州
  君魄不归生死场,
  呼兰河水倍苍凉。
  卑之举国无高论,
  存者几人有故乡。
  忽得半方干净土,
  聊埋一撮苦寒霜。
  知谁执绋曾相识,
  奔走送灵向五羊。
  大概是高旅把迁坟的事告诉了聂绀弩,于是他1964年南游到广州时,专程去重扫了萧红墓,并创作了可作为萧红墓志铭的《萧红墓上》六首(在遗稿中还发现了同题的另一首)。高旅1956年那首送移葬诗明显是在为萧红鸣不平,所以后来他读到聂绀弩从广州寄来的《萧红墓上》(当时还只有五首)时就提议聂绀弩出来为萧红作传。
  尹瘦石和萧红以前有过交往吗?不清楚,多半是没有。但一幅画像就使他们产生了因缘。
  聂绀弩1964年南游回京后,就请尹瘦石按照萧红的遗照画了一幅像,又请陈迩冬在画像上题写了他的《萧红墓上》七律六首。这就诞生了一件诗、书、画三绝的文艺珍品。
  聂翁为什么邀请尹公画这幅萧红像呢?是为了自己留作纪念吗?却又不惜百般周折寄给了在香港的高旅。不错,画像上聂翁亲笔加题了一首诗,跋中说:“慎之见拙作吊萧红诗后,动议我为萧红作传。我思此事慎之自为尤佳,因将此轴寄赠,藉促命笔。绀弩于北京1964年12月20日。”这样看来,好像是要送画请高旅为萧红作传了?这却又是聂翁在吊诡,因为他在12月5日给高旅的信中说:“元旦将届,例当献礼,有瘦石画萧红像迩冬书拙作吊诗条幅,已裱好,并另题拙作一首。……所谓另题一首,今录奉,题目太长,且有兄不图之处。盖不得不然,否则以此物奉赠师出无名矣!至传作否,随兄意,兄当自有胜业,不必为止弛。”原来请高旅作传不过是虚晃一枪,送画给高旅另有“不得不然”的原因。这原因在他9月13日给高旅的信中透露了一点:“关于我投稿事,惟红传不可写,此理暂不宣。”红传不可写,但却不甘于他与萧红之间的一段缘分不留下痕迹,于是才有了这三绝的纪念品。所以要寄到香港,是因为这纪念品本来就是要拿给知音欣赏的,倒未必如有人猜想的那样:聂公已预见到“文革”将临,寄海外是为求一妥善保留之地。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画像留在大陆,它的命运如何倒真难说了。高旅果然不负所托,在他去世前一年,郑重地将画像捐献给了香港中央图书馆,使它成为了公众的共同财富。
  现在可以再回到开头提到的那首佚诗上来。笔者拿这首诗给舒芜先生看,他说:“聂翁佚诗很重要,是重要发现,再次证明他的古风总不太好,但诗中意见是重要的。”什么意见重要呢?恐怕指的是“虽有画笔无画本,坐视凡马塞吾胸。我道先生休叹息,凡马凡夫尤爱钟”这一点。这既是对当前文艺状况的评价,又是对文艺源于生活这一原理的再次肯定。“文革”前尹瘦石曾允为高旅作一“瘦马图”,而迟迟未能交卷,聂绀弩遂感叹他“胸中无此物也”。到作此寿诗时(应为1979年)聂翁已明了:原来不仅画家胸中,并世上也已没有他所向往的那种壮美事物了,“虽有画笔无画本”,画家又何能为?这也许正是聂翁当初请尹瘦石画萧红像的另一个原因——斯人虽逝,风貌犹存,赶紧抓住它吧!
  直到19%年高旅将萧红画像捐出来为止,它的存在仅为极少数人所知。1997年9月28日,尹瘦石写信给高旅说:“内地《参考消息》8月22日转载香港《亚洲周刊》《萧红的画像找到了归宿》一文,引起朋友关切,都想看画像,兄可否请中央图书馆拍一张画像照片寄赠。”他还不知道高旅已在8月10日病逝了。随后尹瘦石又给高旅夫人去信,重提此事。最后是否办成了,不得而知。所知的是,陈迩冬的女儿陈初曾到香港将画像拍照带回。可惜不很清楚。笔者有幸在香港中央图书馆新楼里见到了画像的复制件,和原作同样大小,装裱好悬挂在阅览室里,凡到图书馆去的人都可以自由观赏。我认为,北京的中国现代文学馆里倒真的应该得到这样一份复制件作为永久陈列品。
  高旅这艘航船最后到达的港湾就是香港了。中央图书馆里设立了“高旅文库”,他的绝大多数已出版作品、大量未结集出版的遗稿和藏书都保存在那里。那是一个宝库,等待着有心人去挖掘和重新发现。
  那么萧红呢,她最后的港湾在哪里呢,莫非真的是“望断青天一缕霞”么?也许那倒是最好的归宿。
  责任编辑/蒋爱虹
 楼主| 发表于 2010-4-1 17: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英国大文豪哈代写过一首诗,叫作《狭路相逢(因“泰坦尼克”号遇难而作)》。梁实秋在他的译文中注解说:“这件意外的事正好是哈代的宿命论的一个最好的注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哈代在诗里讲的是:当人类技术的进步酝酿出这庞大而华丽的产品时,上天早已在世界的另一端培育出了它的命里冤家,——一座冰山,它们的狭路相逢正是天意对人类虚骄的惩戒。
  且不管哈代的宿命论,诗里的想象确是非常好的:世界上的许多事件不经常是两条看似无关的生命轨迹偶然相会的结果么!
  由此想到,文学艺术上的“泰坦尼克”号们,在冰山到处出没的海洋里探索航行,固然经常被撞击得遍体鳞伤,甚至彻底沉没,但偶然也会在孤独的航行中碰到一二同道。相遇、相识的欣喜发为文艺,就绽放出一朵美丽的小花;若有一段哪怕是短暂的同行,所开放的花朵或花束就会更加绚烂;若在漫长的旅程中竟有机缘一再相逢,相继绽放的花朵就能描绘出一些独特的轨迹,并且映照出它们所游历的这个大千世界。
  是的,这样绽放的花朵往往不是有意给人看的,它们只是默默地开在那里,等着人们去发现。
  聂绀弩和尹瘦石是两艘终于安达各自港口的航船。尹瘦石在宜兴的家乡父老为他建立了艺术馆,他的书画永久地陈列在那里;聂绀弩在京山的家乡也建成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小学,2004年3月18日武汉出版社又在北京举行了《聂绀弩全集》的首发式。不过仅仅两天后,就又在“女朱家”朱静芳老大姐那里发现了《全集》未及收进去的一首佚诗,就是下面的这首:
  瘦石画伯六十初度
  以嘲诗为寿兼以自嘲
  风貌悲鸿近瘦石,
  画艺瘦石类悲鸿。
  两人画马知多少,
  谁知谁马更动容。
  瘦翁纵横四十载,
  行年六十叹技穷。
  周穆八骏朝王母,
  燕昭马骨更颠疯。
  春秋战国多用马,
  伯乐王良世乃崇。
  唐代马上得天下,
  人以马刻殉太宗。
  曹韩画马其余绪,
  皆称骥德颂骥功。
  千百年来世跃进,
  相率人巧代天功。
  马肉味骄米粉里,
  马力名存机器中。
  历史必然焉用马,
  遂教骅骝骐骥空。
  虽有画笔无画本,
  坐视凡马塞吾胸。
  我道先生休叹息,
  凡马凡夫尤爱钟。
  乞挥老骀跛且聋,
  古道斜阳西北风。
   耳
  
  聂翁另有一首《瘦石六十》,是七律,收在他自己编定的《散宜生诗·赠答草》里,可算定本了,却觉得不及这首亲切、透彻。为何收彼不收此呢?大概有些偶然因素。聂翁从山西出狱回京后,朱静芳大姐曾有一两个月就住在聂家。替聂翁誊抄他回忆出来的和新作的诗。朱大姐给我们看了一部分她保留下来的聂翁手稿,都是用毛笔或圆珠笔写在大大小小的纸头上,有的涂改颇多。朱大姐说,那些涂画太厉害的她就没誊录出来,有些连草稿都没保存。这首诗的手迹上的涂改就不少,大概就属于这类“漏网之鱼”吧。
  聂绀弩、尹瘦石这两条船在抗战时期都曾航行在桂林、重庆等地,但却没有正面相遇过。那时绀弩以杂文享誉,而瘦石则以《屈原像》、《漓江祝嘏图》(原名《百寿图》)和《樱都跃马图》知名,但聂绀弩为《漓江祝嘏图》题诗,却已是30多年之后的事了。是共同的“右派”命运让他们在北大荒碰到了一起,于是才有了《题瘦石为画小影》和《瘦石画苏武牧羊图》这样的诗,虽然画和诗都是在回北京后才作的,反映的却是北大荒的生活。记载他们“文革”前在北京交往的仅有1961至1962年间的《迩冬瘦石除前枉过》和《赠瘦石》两首,但后一首却鲜明地画出了尹瘦石的形象:
  廿年一幅屈灵均,
  惹我逢人便说君。
  岂谓高如吴道子,
  谁知穷到朱买臣。
  天高难拟居蒙古,
  地坎错填上哈滨。
  母老况兼儿又幼,
  关山风雪各三春。
  “文革”后二人交往稍多,但留下的痕迹也只有《题尹瘦石<漓江祝嘏图>》、《题瘦石秀芳婚影》、《瘦石六十》几首而已。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因此这首佚诗的发现,对于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举足轻重的了。
  在他们二人之间,曾有另一艘航船悄悄地驶了过来,那就是高旅(邵慎之)。高旅在桂林时就曾与聂绀弩一起在《力报》工作,解放后便投到了在香港《文汇报》的聂绀弩那里。但两人的深交却是在分别之后的1961年才开始的,等到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1982年了。这就像两艘天各一方的航船,他们只能靠无线电联系,中间还有很长时间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却能维系着历久弥坚的友谊。这些都有他们互赠的诗词和大量保留下来的书信为证,这里不必多说。
  只说高旅和尹瘦石的遇合。这记载在高旅的三首诗里。第一首是1963年写的:
  赠画师尹瘦石
  北地画师求纸笔,
  欲将代马赋新姿。
  悲鸿意境飘零泪,
  瘦石精神荦确肌。
  市骨千金身后事,
  负盐百里眼前时。
  劝君莫作行空态,
  画骨犹胜画马皮。
  闻徐冰云:“悲鸿之后,画马应推瘦石。”姑志其论于此。高旅认识尹瘦石并赠诗,是由于聂绀弩介绍他在香港为尹画师购买日本产的山马毛笔和月宫殿纸。作为回报,尹瘦石为他的历史小说名作《杜秋娘》画了一幅杜秋娘像,并答应画一幅瘦马图给他。
  转眼到了文化大革命,高旅于1968年因不满“四人帮”的倒行逆施,自《文汇报》“拂袖而去”,一下子搁笔13年。他在听到北京有所谓“黑画展览”时想到了尹瘦石,又写了下面这一首:
  闻有黑画展览为尹瘦石作
  生灵涂炭昔难详,
  新补罗经第一章。
  彩笔缤纷争抹黑,
  中官络绎各衣黄。
  飞鹰岂可临高处,
  画马何能背太阳。
  天下乌鸦成主宰,
  墨晶眼镜作时装。
  “文革”过后,二人已成好友。1994年尹瘦石艺术馆建成,曾邀高旅前往观礼,遂有了下面这首:
  贺尹瘦石艺术馆落成
  华堂张壁聚惊雷,
  怪道铁桥风雨来。
  更喜画师归塞马,
  行看湖畔报春梅。
  画师尹瘦石,丹青妙手。尤擅绘马,与徐悲鸿称二大家。徐冰曰:悲鸿而后,惟推瘦石。即指此。曾遣北大荒,遂得塞外气,故云“归塞马”焉。乡人近为其筑艺术馆于宜兴太湖畔铁桥镇,尽藏其精品,于四月十八日举行落成典礼,画坛盛事,因缀小诗贺之。
  (1994.3.24.)
  1996年尹瘦石访港,高旅又在家中接待了他。大概二人总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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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绀弩、尹瘦石、高旅之间更有一项重要的联系,很奇妙,因为那是一艘早已沉没的航船——萧红。
  聂绀弩在鲁迅设的洗尘宴上与萧军、萧红夫妇相识,在抗战时期曾有一个多月与萧红同在西北奔波,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全部交往了。但其余韵却很悠长,这在聂翁的诗文中也都有记载。他在1946年写的怀念文章《在西安》,就引了清人史震林《西青散记》中的两句诗作为题记,即:何人绘得萧红影,望断青天一缕霞。不过与原诗稍有差异,可能是聂公误记吧。原诗句是:
  何人会写萧红影,
  坐断青天一缕霞。
  聂绀弩虽是借句寄托,而向往之情仍溢于言表。于是有1951年离港时的到萧红墓告别,这记录在绀弩本人留下的极为美丽的诗篇中:
  浣溪沙·扫萧红墓
  (在香港浅水湾)
  浅水湾头浪未平,秃柯树上鸟嘤鸣。海涯时有缕云生。 欲织繁花为锦绣,已伤冻雨过清明。琴台曲老不堪听。
  还有下面高旅的这首赠别诗为证:
  送绀弩去北京
  春雨初停月未盈,
  又将卮酒送归程。
  贵游每觉豪情短,
  贱别何辞故意长。
  薄浪漫滩任微啸,
  流星横净惯独行。
  清明奠罢萧红墓,
  征骑匆匆向凤城。
  1961年聂绀弩和高旅刚开始通信不久,寄赠高旅的一首诗里也重提此事:
  柬慎之谢寄罐头
  终朝驴背祭诗神,
  万里猪肝累使君。
  塞北音书杳鸿雁,
  江东父老隔泥云。
  燕山细雨含羞草,
  南海微风织锦纹。
  问浅水湾无恙否,
  几时同上小红坟。
  那时他还不知道小红坟已不在浅水湾了。
  高旅在萧红生前可能和她并没有什么交往,但1956年萧红墓从香港浅水湾迁往广州的仪式他却是参加了,而且记载在下面这首诗里:
  进萧红骨灰移葬广州
  君魄不归生死场,
  呼兰河水倍苍凉。
  卑之举国无高论,
  存者几人有故乡。
  忽得半方干净土,
  聊埋一撮苦寒霜。
  知谁执绋曾相识,
  奔走送灵向五羊。
  大概是高旅把迁坟的事告诉了聂绀弩,于是他1964年南游到广州时,专程去重扫了萧红墓,并创作了可作为萧红墓志铭的《萧红墓上》六首(在遗稿中还发现了同题的另一首)。高旅1956年那首送移葬诗明显是在为萧红鸣不平,所以后来他读到聂绀弩从广州寄来的《萧红墓上》(当时还只有五首)时就提议聂绀弩出来为萧红作传。
  尹瘦石和萧红以前有过交往吗?不清楚,多半是没有。但一幅画像就使他们产生了因缘。
  聂绀弩1964年南游回京后,就请尹瘦石按照萧红的遗照画了一幅像,又请陈迩冬在画像上题写了他的《萧红墓上》七律六首。这就诞生了一件诗、书、画三绝的文艺珍品。
  聂翁为什么邀请尹公画这幅萧红像呢?是为了自己留作纪念吗?却又不惜百般周折寄给了在香港的高旅。不错,画像上聂翁亲笔加题了一首诗,跋中说:“慎之见拙作吊萧红诗后,动议我为萧红作传。我思此事慎之自为尤佳,因将此轴寄赠,藉促命笔。绀弩于北京1964年12月20日。”这样看来,好像是要送画请高旅为萧红作传了?这却又是聂翁在吊诡,因为他在12月5日给高旅的信中说:“元旦将届,例当献礼,有瘦石画萧红像迩冬书拙作吊诗条幅,已裱好,并另题拙作一首。……所谓另题一首,今录奉,题目太长,且有兄不图之处。盖不得不然,否则以此物奉赠师出无名矣!至传作否,随兄意,兄当自有胜业,不必为止弛。”原来请高旅作传不过是虚晃一枪,送画给高旅另有“不得不然”的原因。这原因在他9月13日给高旅的信中透露了一点:“关于我投稿事,惟红传不可写,此理暂不宣。”红传不可写,但却不甘于他与萧红之间的一段缘分不留下痕迹,于是才有了这三绝的纪念品。所以要寄到香港,是因为这纪念品本来就是要拿给知音欣赏的,倒未必如有人猜想的那样:聂公已预见到“文革”将临,寄海外是为求一妥善保留之地。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画像留在大陆,它的命运如何倒真难说了。高旅果然不负所托,在他去世前一年,郑重地将画像捐献给了香港中央图书馆,使它成为了公众的共同财富。
  现在可以再回到开头提到的那首佚诗上来。笔者拿这首诗给舒芜先生看,他说:“聂翁佚诗很重要,是重要发现,再次证明他的古风总不太好,但诗中意见是重要的。”什么意见重要呢?恐怕指的是“虽有画笔无画本,坐视凡马塞吾胸。我道先生休叹息,凡马凡夫尤爱钟”这一点。这既是对当前文艺状况的评价,又是对文艺源于生活这一原理的再次肯定。“文革”前尹瘦石曾允为高旅作一“瘦马图”,而迟迟未能交卷,聂绀弩遂感叹他“胸中无此物也”。到作此寿诗时(应为1979年)聂翁已明了:原来不仅画家胸中,并世上也已没有他所向往的那种壮美事物了,“虽有画笔无画本”,画家又何能为?这也许正是聂翁当初请尹瘦石画萧红像的另一个原因——斯人虽逝,风貌犹存,赶紧抓住它吧!
  直到19%年高旅将萧红画像捐出来为止,它的存在仅为极少数人所知。1997年9月28日,尹瘦石写信给高旅说:“内地《参考消息》8月22日转载香港《亚洲周刊》《萧红的画像找到了归宿》一文,引起朋友关切,都想看画像,兄可否请中央图书馆拍一张画像照片寄赠。”他还不知道高旅已在8月10日病逝了。随后尹瘦石又给高旅夫人去信,重提此事。最后是否办成了,不得而知。所知的是,陈迩冬的女儿陈初曾到香港将画像拍照带回。可惜不很清楚。笔者有幸在香港中央图书馆新楼里见到了画像的复制件,和原作同样大小,装裱好悬挂在阅览室里,凡到图书馆去的人都可以自由观赏。我认为,北京的中国现代文学馆里倒真的应该得到这样一份复制件作为永久陈列品。
  高旅这艘航船最后到达的港湾就是香港了。中央图书馆里设立了“高旅文库”,他的绝大多数已出版作品、大量未结集出版的遗稿和藏书都保存在那里。那是一个宝库,等待着有心人去挖掘和重新发现。
  那么萧红呢,她最后的港湾在哪里呢,莫非真的是“望断青天一缕霞”么?也许那倒是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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