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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刊] 浅析中国古典诗词意象的两个基本要素:象和意(郝明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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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11:49: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郝明铭


  【论文关键词】:象 意 意境 意蕴 思想情感

  【论文摘要】:意象的两个基本要素,象和意。从四个方面加以阐述二者的演变及其关系:第一方面从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观点出发,第二方面从实践派美学观点出发,第三方面象和意是怎样联系起来并最终组成一个有机整体的,第四方面从艺术技巧角度来说.

  纵览中国古典诗词,大凡能够在诗词殿堂里占一席之地或独领风骚的均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佳作,千古流传。这些诗词多是意境全出的,有的意境优美,有的意境壮观,有的意境悲凄,有的意境苍凉、、、、、、当绘成一幅幅富有想象力的意境时,是由一个个生动具体的意象有机组合而成产生的艺术效果。

  意象作为一个概念,在古代被广泛使用,却没有一个确定的含义。袁行霈先生在《中国古典诗歌意象》一文中对前人关于意向的含义进行了归纳,大致有四种:

  第一,有的意象指的是意中之象,即意念中的形象,如:

  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刘勰《文心雕龙·神思》)

  第二,有的意象指意和象,如:

  久用精思,未契意象,力疲智竭,放安神思,心偶照境,率然而生,曰生思。(《唐音癸签》卷二引王昌龄语)

  第三,有的意象接近于境界,如:

  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姜夔《念奴娇序》)

  第四,有的意象接近于今天所说的艺术形象,如:

  意象大小远近,皆令逼真。(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八)

  孟东野诗,亦从风骚中出,特意象孤峻,元气不无斫削耳。(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

  综上可知,对于意象这一概念的论述和阐释是见仁见智的。既便如此,他们似乎有着某些共通之处。而这个共通之处好像又在可言与不可言之间,大家只能求其神似,而不能状其“貌”。似乎大家都知道,可又说不清道不明。

  为此,我仅从二分法角度把意象拆分为象和意,暂把这它们作为意象的两个基本要素。《周易·系辞》说:“圣人立象以尽意。”“以象立意”。我认为意象是以象载意的,即以象的物质载体承载内涵丰富多样的主观的意。意象原本是一个整体,一个新质,它既不是单独的象,单独的意,也不是象与意的简单相加,它是二者的有机统一整体;既有象的外在表现,又有意的内在情韵,二者和谐统一而成意象。

  首先,从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观点出发,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与物质,二者是对立统一的关系。象是物质性的东西,是第一性的,客观的;意则属于意识范畴,是第二性的,是主观的。象包括自然界的物象和人类社会生活中的物与事。而意则包括人内心世界的思想情感和精神世界的认知。象是意的物质基础和载体,意是象所寄托的思想情感和精神意识。例如,王充在《论衡·乱龙》里所举之例:

  礼,宗庙之主,以木为之,长尺二寸,以象先祖。孝子之庙、、、、、、虽知非真,示当感动,立意于象。
  一个长尺二寸、用木头做的灵位,它本质是一块木头,不包含什么精神上或意识上的东西。但后人却以此来怀念先祖,祭奠圣贤,表达一片赤诚之心、敬仰之情。为什么后人在看见一块木头——灵位时,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情感?因为此时的木头已不再是木头了,它是人们情感和精神的寄托。在此,木头是象的具体表现,赤诚之心和敬仰之情则是意的具体表现。二者岂不是和谐统一在一起了吗?这个表现不仅具体可感,而且抽象可悟。这和先民的图腾崇拜一样。

  然而,这只是早期的对于意象的认识和理解,并没有入诗。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这些负载着意的象,即意象,也随之逐步进入较为高级的文化领域——诗歌和词。我国最早的两部诗歌总集——《诗经》和《楚辞》中大量使用意象,这使得诗歌意境优美,令人赏心悦目。同时,这不仅开拓了诗歌的艺术境界,也提高了诗人和后人的审美水准。例如,《诗经》用“关雎”比喻爱情,用“青蝇”比喻阿谀奉承的奸恶小人;《楚辞》用辟芷、秋兰、木兰、秋菊、芙蓉等比喻不与人同流合污的人生志趣和高洁品格、、、、、、这些象都渗透着诗人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随之逐渐发展到一个客观的单独的象都能承载一些内涵丰富而旨意深远的意了. 例如杜鹃鸟这一象。 古代神话中,蜀王杜宇(即望帝)因被迫让位给他的臣子,自己隐居山林,死后灵魂化为杜鹃。于是古诗中的杜鹃也就成为凄凉、哀伤的象征了。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子规鸟即杜鹃鸟。起句写即目之景,在萧瑟悲凉的自然景物中寄寓离别感伤之情。三、四句以寄情明月的丰富想象,表达对友人的无限怀念与深切同情。宋人贺铸《忆秦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三更月光照在庭院里雪白的梨花上,杜鹃鸟在凄厉地鸣叫着,使人禁不住倍加思念亲人,伤心欲绝。词人通过描写凄清的景物,寄托了幽深的乡思。其他又如“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唐人秦观《踏莎行》)、“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宋人王令《送春》)等,都以杜鹃鸟的哀鸣,来表达哀怨、凄凉思归的情思。

  还有像月亮、鹧鸪、鸿雁、梅、竹、松、菊等等客观的象,最终都负载着人类丰富的情思和精神感受,终成意象。这就是客观的象与主观的意的对立统一。

  其次,从实践派美学观点出发,美是一种社会现象,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他必然受到人类社会生活的制约,并且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和发展起来。“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人间词话》)诗词“有境界”,我们大多会觉得它很美。意境是由意象有机组合而成的,意境美,那么意象也是美的。客观的象本来是无所谓美与不美的,当人关照客观的象,这个象就能体现出人的本质力量,那么二者的有机结合体——意象当然也就是美的。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实践活动的发展,人的大脑逐渐被改造,因而对客观的象的认识也逐渐发展了。这个发展是象所负载的内容由单一变丰富,由不完善到完善的过程。而象所负载的内容即是意。例如,大自然“云”这个象,可能先是产生“愁云”这一意象,这时它便承载着忧愁、焦虑等意;随着发展而产生了“孤云”、“暖云”、“停云”等意象,其内涵便愈来愈丰富,含有贫士幽人的孤高性情,对春的喜悦感受,对亲友的思念、、、、、、例子很多,这里就不一一举例说明了。“以象立意”。我认为在诗歌里象是美的形式,是显现人的本质力量的感性显现;意是美的内容,是在具体形态(这里指的是诗歌中具体的象)中体现出来的人的本质力量。二者是既相互区别,又紧密联系不可分离,是辩证统一的。同时,美的内容是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发展而发展,并不断丰富和完善;美的形式却可以是多样性的。那么,意也可以通过多样性的象来体现。例如, “忧愁”这一意(情感),“诗仙”李白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用明月和白发比喻忧愁;李煜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浪淘沙》)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用流水写忧愁;蒋捷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剪梅》) 用时节的变化来写忧愁;李易安有“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醉花阴》),用薄雾浓云的天气比喻忧愁、、、、、、

同时,我们也可以从真善美的辩证关系来看象和意。真,是指各个物种自身的自然状况及其内在的客观规律。象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生活中的物和事,它首先是符合客观规律应运而生的,有自己的“个性”,所以它是符合真的;善,就是人类在社会实践活动中所追求的有用的或有益于人类的功利价值。意是在具体形态(这里指的是诗歌中具体的象)中体现出来的人的本质力量,它是人类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体现,它反映了人对客观事物的意志和要求,所以它是符合善的。但这还不足以产生美。狄德罗说:“真、善、美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在真或善之上加上某种罕见的、令人注目的情景,真就变成美了,善也就变成美了。”只有真与善以“某种罕见的、令人注目的情景”表现出来,它才能成为审美对象,具有审美价值。而象和意的有机组合正是以“某种罕见的、令人注目的情景”表现出来。所以,其有机统一体——意象正是符合客观规律的真和有益于社会发展的善的具体而光辉的形象。所以,这个形象(意象)就是美的了。
  再次,象和意是怎样联系起来并最终组成一个有机整体的?这就需要我们大脑丰富的想象力。借助袁行霈先生在《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一文中把已经分为诗人之意境、诗歌之意境和读者之意境,我们不妨也把象和意分为诗人之象和意,诗歌之象,读者之象和意。诗人通过想象和联想,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包括思想、感情、志趣和个性等倾注于客观的象,使客观的象负载着意,从而使象具有丰富的内涵;同时,意也有了生动具体的外在表现。此时,诗人眼中的象是诗人之象,诗人的主观意识是诗人之意。语言是意象的物质外壳。在文本中,诗歌只能展现出一个个的字词,这些字词往往又是客观的象的名称化,而不能体现出意来。例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里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首词的词面都是象。此刻只有诗歌之象。而当读者在阅读欣赏文本时,通过自己的想象力(想象与联想)激活自己的各个审美细胞,把象呈现在大脑中,然后根据自己的“因素”再现出一片有意韵的画面,以此来调动和触发自己的思想情感。那么,读者所欣赏的象就是读者之象,读者所产生的情感想象就是读者之意。这里,诗人之象、诗歌之象和读者之象是贯穿整个过程的,它们是客观的,同一的,不变的。而诗人之意和读者之意却是有差异,有时甚至很大。这是由于诗人和读者所处的时代、地域环境、生活阅历、情感历程、思维方式、性格等“因素”不同而产生的差异。而且,这也是读者之意和读者之意有差异的原因。例如王之涣的《登鹳雀楼》: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首先,是诗人通过他的视角把自己眼中的象——诗人之象描绘出来,由此给我们创造出了一幅壮阔的画面,同时在这画面里饱含了诗人丰富的思想情感——诗人之意。在文本中体现出的是这首诗歌的语言。在这一层面我们是体味不到诗人有什么思想韵籍,无非是一些象:白日,远山,黄河,高楼——诗歌之象。但是当我们(或读者)的大脑被激活了,进入审美这一高级层面,丰富的想象和联想把这些象有机组合,并且以意赋予象,给我们勾勒出了一幅有意境的画面:诗人站在鹳雀楼上向西眺望,只见云海苍茫,山色空蒙。由于云遮雾绕,太阳变白,挨着山峰西沉;楼下滔滔的黄河奔流入海。前两句画面壮丽,气势宏大,读后令人振奋。后两句写所想。“欲穷千里目”,写诗人一种无止境探求的愿望,还想看得更远,看到目力所能达到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站得更高些,“更上一层楼”。“千里”“一层”,都是虚数,是诗人想象中纵横两方面的空间。“欲穷”“更上”词语中包含了多少希望,多少憧憬。这两句诗,是千古传诵的名句,它形象地揭示了一个哲理:登高,才能望远;望远,必须登高。但如果读者没见过黄河,怎能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亲奔腾之势?如果读者所处的是一马平川,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垠,怎能体会“千里目”这一词蕴涵着诗人的崇高理想和人生哲学?这就很可能造成诗人和读者之间的距离感,即就是诗人之意与读者之意有别。读者之意和读者之意的差异也就很容易说明了,这就不加以赘述。

    这就是诗人和读者借助自己的丰富想象与联想把自己的意(生活阅历、人生情感、志向志趣)附加给象,从而把二者统一起来传情达意。

  最后,从艺术技巧角度来说,诗歌的象能负载意是通过人们(这里指诗人)的各种手段而完成的,这个手段则是使象艺术化的过程。例如象征这一写作手法,《现代汉语词典》中对象征如下解释的:“①、用具体的事物表现某种特殊意义:火炬象征光明。②、用来象征某种特别意义的具体事物:火炬是光明的象征。”(《现代汉语词典》1378页)第二种意思跟我们的论题无关,第一种说法又并不十分准确。我则倾向于崔锡臣先生的看法:用具体的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事理,以表达真挚的感情和深刻的寓意(崔锡臣著《修辞方法辨析》)。象征即是“以物征事”,简称象征。请注意,这里用的是“暗示”。既然是暗示,就不能非常直白地把意思直接地说出来;说出来也可以,但不能叫做象征。通过象征,象暗含着意,读者读到象的时候就会立刻领会出象所承载的意。有些象已经固定具有某种意了:岁寒三友“松竹梅”象征品格高洁的隐士幽人,莲和兰象征品质高贵的君子,秋雨梧桐暗含悲伤凄凉之情,白发暗含年近迟暮或忧愁,额上皱纹暗含岁月沧桑桑、、、、、、再如我国最早的两部诗歌总集《诗经》《楚辞》中的“比”、“兴”手法的运用。还有比喻、拟人等修辞方法的使用,这些都可以把象和意很好的联系为和谐的一体。

  意象的两个基本要素,象和意的发展演变是经过历史的演进和人类社会生活的不断发展而逐步走向丰富和完善,是人类认识水平和审美水准不断提高的表现,同时人类认识水平和审美水准的提高又推动着意和象的和谐统一进程。

【参考文献】:

1. 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第三版)之 中国古典诗歌意境 中国古典诗歌意象【M】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9年1月

2.陈节注译.诗经注译【M】广东省出版集团 花城出版社 2007年4月

3.汤漳平注译.楚辞【M】中国古籍出版社 2007年4月

4.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修订二版)【M】高等教育出版社

5.王国维著 徐调孚校注.校注人间词话【M】 中华书局 2003年4月

6.刘叔成 夏之放 楼昔勇等.美学基本原理【M】上海出版社 2001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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