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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0 10:2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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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中国文化显示出美丑兼审的特点。
丑,许慎的《说文解字》解释为“可恶也。从鬼,酉声”。恶与丑在中国是互训字,从字源上看,丑与鬼相连,至今在形容人丑时,还会用“丑得像鬼”这句话,一指外形丑,二指德行恶。无疑中国儒家传统文化把丑与恶相联,代表着人生的负面价值,善美代表着正面价值。可见,中国传统的审美观里,只有德丑才是真正的丑,其他的丑是可以化丑为美的。 “在美学上,无论从孔孟仁学衍生出的‘美善’标准,还是从老庄‘道’的哲学衍生出的‘美真’观念,都从不同的层面上与人的现世人生相联系,与伦理性的社会感情或生命存在相联系,而不尚哲学本体的思辨。”[16](P167)还有佛教美学也是一样,它不以“美”为审美现象本体,而以“妙”为美,以“秽”为丑,以现实人生为丑,以佛教修行的超越性精神为美,其美学观点建立在对现实世界全盘否定的基础之上。“儒家、道家和佛家的影响使得中国的审丑意识具有了一些独特的特点,具体表现为艺术观念上的美丑转化、以丑衬美、化丑为美和以丑为美”[17]的观点。在文艺创作中,《庄子·知北游》里的“臭腐化神奇,神奇化臭腐”就是典型的美丑转化;刘禹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以死寂病态的丑来衬托充满生机的人生与自然的壮美;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居易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等,都是以善的标准批判丑,从而达到化丑为美的目的。
韩愈诗歌中的体现出的“以丑为美”的观念,“是中国古代审丑意识的极致。丑不仅是美的陪衬,还往往比美更能揭示本真,激发美感。审美主体在克服对丑的排拒心里之后获得的快感,比一般审美的快感更深刻”。[18](P171)
施克洛夫斯基曾说:“新的艺术形式的产生是由把向来不入流的形式升为正宗来实现的。” [19]韩愈的那些以丑为美的诗歌,正是以一种不入流的形式,追求一种“粗鄙化”与“陌生化”的审美效果,给中唐诗坛吹来一股清新之风,引发了一场对诗歌传统审美观念的革命。因此,“那些可怕的、可憎的、野蛮的、混乱的东西,都被他运用艺术的强力纳入了诗的世界,使之成为一种‘反美’之美,‘不美’之美”。[20]韩愈许多诗以丑为美,以俗为雅,以生硬为自然,以奇险为平正,以平凡为新奇,旁征博引,纵横开合,不仅深刻揭示了事物的表象与实质的关系,而且开创了美学领域的新途径;不仅是对盛唐诗歌美学思想的一个发展,而且开创了宋诗重神骨、尚瘦劲、多理趣的先河。诚如叶燮所言:“唐诗为八代以来一大变,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黄,皆愈为之发端,可谓极盛。”(《原诗》)钱钟书也认为:“韩昌黎之在北宋,可谓千秋万代,名不寂寞者也。”两人都只谈到韩诗对北宋的影响,是因为宋诗的美学风格在北宋即已大备。
韩诗“以丑为美” 审美倾向形成的原因非常复杂,许多学者对此研究颇深,归纳起来:第一,诗歌本身发展的内在规律;第二,审美时尚的影响;第三,儒释道思想的影响;第四,韩愈自身人生经历及个性的影响。这些外界因素加之韩愈偏激、沉郁的个性使他的诗歌走上了一条与传统迥异的道路,所谓“不平则鸣”。“从心底的狂涛骇浪,到笔底的惊风骤雨,奇崛不平之气从内心喷薄而出,使得韩诗往往给人一种富有刺激性的奇险之感,意象光怪陆离,意境峥嵘瑰奇,颇有一种在险岩峭壁上号呼跃马之势”。[21]雨果“美丑对照”原则的形成也有其复杂渊源。他在《〈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出的“美丑对照”是他浪漫主义美学思想的核心。它的形成与以下原因密不可分。第一,政治形势的影响。国内外的政治形势使雨果抛弃了保皇主义思想,逐渐走向了新兴的资产阶级的阵营中。第二,德国古典哲学的影响,还有空想社会主义思潮与19世纪的德国浪漫派也影响了雨果,促使了浪漫主义文学在法国的发展。第三,文学自身发展的规律。黑格尔指出:“每一门艺术都有它在艺术上达到完美发展的繁荣期,前此有一个准备期,后此有一个衰落期。”[22]古典主义走到了它的极盛,必将衰落,它的辉煌像唐诗的繁荣一样不可复现,新的文学思潮必将取而代之。第四,雨果自身求新、求自由的个性。他让自然界与现实生活中美和丑齐聚于笔端,“一切存在于自然界的东西,也应该存在于艺术中”。可以说“美丑对照”原则是他求新、求自由的思想的产物。
总之,韩愈“以丑为美” 和雨果“美丑对照”的审美观都是对客观事物的具体反映,是艺术反映社会生活的正确途径和有效手段。“以丑为美” 强调的是丑中有美,视丑为美,让丑的事物通过艺术手法的运用显示出美的一面,带给人一种审美快感。 “美丑对照”主张将两种对立的事物放在一起,强化两者之间的矛盾,构成巨大的反差,以达到揭示事物美丑分明的特性。雨果的“美丑对照”与韩愈 “以丑为美”一样,把“审丑”观念正式纳入到具体的文学创作中,使“丑”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高雅的艺术殿堂,并开创了一代新的审美时尚,对后世文艺美学观的形成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成为了开在中西方不同文化土壤里的两朵奇葩。
注释:
[1][2][英]鲍桑葵:《美学史》,张今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3][5][6] [12] [14] [15] [16] [18]王庆卫:《丑的轨迹——理性视阈中的非理性变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
[4]莱辛:《拉奥孔》,朱光潜译,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15页。
[7][英]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评述》,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第223页。
[8]张玉能:《西方文论》,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63页。
[9] [10] [11] [法]雨果:《雨果美文集》,柳鸣九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年。 [13]蒋孔阳:《美学新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第380页。
[17]王洪岳:《试论中国人的审丑意识》,《济南大学学报》,2000年第6期,第68页。
[19]张隆溪:《20世纪西方文论述评》,北京:三联书店,1986年第77页。
[20]舒芜:《论韩愈诗》,《社会科学战线》,1982年第5期。
[21]龙迪勇:《论韩愈诗歌“以丑为美”的审美倾向》,《学习与探索》,2003年第6期,第117页。
[22]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5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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